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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视韩城非法开采乱象

7月17日,陕西省韩城小南沟煤矿井下,一台下料矿车撞断电缆引起短路起火。火苗引燃了巷道内的荆笆和木支护,一氧化碳很快充满巷道,除一人逃出外,井下28名作业人员全部中毒窒息而死。

  19日,陕西省安监局局长姚炬在会议上指出,自救处置不当和未及时上报是造成此次重大事故救援时机延误的重要原因。当晚8时许发生火灾后,矿井首先安排职工携带便携式灭火器灭火,失败后未及时采取反风措施,直至晚9时54分才上报灾情,贻误了救灾时机。

  国家煤监局副局长兼总工程师王树鹤在现场分析说,按照煤矿安全生产规程规定,进入矿井工作的矿工,应携带自救仪器后方可进行生产操作,但小南沟煤矿遇难矿工中,至少有部分人没有携带自救仪器。国家明令禁止在煤矿整合期间边建设边生产,但小南沟煤矿却在尚未取得煤炭生产许可证、安全生产许可证的情况下进行生产。国家安监总局矿山救援指挥中心副主任孟斌成表示,按照煤矿安全生产规程,一个矿井至少应有两个出口,以备发生事故时应急逃生所用。小南沟煤矿虽然对外宣称有两个出口,但一个出口为立井出口,且没有逃生扶梯,在发生矿难时根本起不到应急逃生的作用。  

  韩城非法开采已成顽疾

  小南沟矿难暴露出的煤矿安全意识之薄弱和监管部门之麻木令人触目惊心。然而,记者调查发现,“矿难”似乎一直是韩城逃不脱的魔咒。陕西省煤监局网站的事故快报显示,从2008年6月27日到2010年7月17日,韩城共发生了9起矿难,造成45人死亡。

  韩城是县级资源型工业城市,全市煤田总面积1146平方公里,总储量103亿吨,探明储量27亿吨,是陕西产煤大市,享有“渭北黑腰带上一颗璀璨的明珠”之美誉。但是,活跃的煤炭市场也为当地带来了诸多社会问题。由于韩城市资源分布较广,煤炭埋藏较浅,易于开采,煤质较好,一些不法分子不顾政府三令五申,非法开采煤炭资源,破坏了正常的煤炭开采秩序。此外,当地老百姓对非法开采的危害认识不够,“靠山吃山”、“肥水不流外人田”等观念根深蒂固,私挖乱采现象由来已久,形成了非法开采的习气,成为一股难以根治的顽疾。

  今年初,新华社记者通过对韩城市桑树坪、下峪口等矿区的实地调查,发现尽管有关部门不断进行打击,但非法小煤矿私挖滥采、合法小煤矿超层越界非法开采现象仍然屡禁不止。在韩城市桑树坪镇前湾村附近,黄河岸边沿卫子山七八公里的山路堆满了高高低低的土石,半面山坡被挖得千疮百孔、难见绿色,随处可见私挖滥采的煤矿洞口,有的洞口已被炸毁填埋,有的洞口还有近期采挖留下的柴油桶、木架子。附近村民说,这段山路有10来个无证“黑口子”煤矿,随便掏个洞就能挖着煤,大多白天休息晚上挖,查得紧了就停几天。

  安全监察难治顽疾

  “除这些企业应负的直接责任外,当地政府相关监管部门对违规生产、违章作业行为检查不到位,也负有不可推卸的监管责任。”陕西省安委会主任、副省长吴登昌在20日的全省安全生产电视电话会议上指出,当地政府监管部门未认真履行职责,对该矿安全生产监察监管不到位,对违规生产和违章操作打击不力,隐患排查治理不严格、不彻底,导致重大事故发生。

  陕西省煤矿安全监察局办公室主任宁新民告诉记者,韩城是高危险性矿区,瓦斯含量高、 煤质松软,历史上韩城大大小小的煤矿基本都发生过问题,也一直是政府监管的重点。《韩城市纪委对公职人员参与非法开采煤炭资源行为实行举报奖励》、《韩城市打击非法开采 做出有罪判决第一人》、《陕西韩城重拳打击非法煤矿开采 炸毁非法矿井23个》、《关于开展禁止公职人员参与非法开采煤炭资源行为自查自纠的通知》、《关于严禁公职人员参与非法开采煤炭资源行为的暂行规定》……从这些新闻标题和文件名称可以看出,韩城市政府在打击非法开采方面确实采取过一些积极措施并取得了一定成效。但是,一座座黑矿依然存在也是不可回避的事实。此次“7·17”矿难的小南沟煤矿就是一座手续不全的资源整合矿井,而我国法律明确规定,矿井在资源整合期间不得进行开采。

  检查人员来了,黑矿停止生产,检查人员一走,又开始疯狂开采。在巨大的利益诱惑面前,什么都挡不住非法矿主铤而走险的决心。执法人员与黑矿矿主在长期的拉锯式作战中,由于利益作祟,最终形成了“管而不严、关而不死”的管理模式。管理部门在某种程度上被“黑煤矿”同化,在当地已是公开的秘密。今年2月,韩城市龙门镇泉子沟煤矿矿长朱守怀儿子结婚,韩城市煤炭局在机关二楼黑板上发出送礼通知。韩城市委副书记张建华证婚,副市长苗振兴也到婚礼现场祝贺。陕西省社会科学院副院长石英在事后指出:“监管者与监管对象如此‘亲密无间’,如何实施监管?这样的非正常往来,令人不得不怀疑监管部门或者监管部门的主要负责人对煤老板‘欠下了人情’。”婚礼后不久的4月1日晚7时许,证件手续齐全的泉子沟煤矿发生瓦斯燃烧事故,9人遇难。

  今年1月28日,新华社报道了记者对韩城市桑树坪乡煤炭非法开采活动的暗访情况,国务院、国家安监总局、国家煤矿安监局领导高度重视。2月1-4日,国务院督查组一行6人赴韩城市核查非法开采煤矿情况。督查组先后察看了30多处已被韩城市人民政府炸毁关闭的非法采煤窝点。但可惜的是,这样的打击势头并没有长期延续下来,韩城的黑煤矿一段时间后又死灰复燃。

  “没有关不了的黑矿,只有不想动真碰硬的执法人员”,当地一位退休干部认为,要想彻底关闭这些黑矿,当地政府必须下定决心,从有关部门中抽调作风过硬的干部组成联合关停小组进驻上述乡镇,逐坡逐沟进行排查,见矿必封,封而必死。对相关责任人要严格执行陕西省政府关于“治理私开矿一把手负责制”的相关规定,坚决查处,决不纵容。

  何时问题真正解决

  7月20日晚,渭南市委召开专题常委会,通报韩城小南沟煤矿事故,决定对7·17事故负有直接领导责任和综合管理责任的韩城市副市长苗振兴给予免职处理,对市煤炭局党组成员副局长李明给予责令辞职,同时责成韩城市委、市煤炭局党组按照干部管理权限,对有关责任人进行严肃处理。

  19日下午,在陕西省安全生产电视电话会议上,陕西省政府通报了韩城新鑫小南沟煤矿“7·17”重大火灾事故暴露出的多处违规作业问题,并决定制定相应支护改造计划,今年内全省所有煤矿矿井淘汰木支护。

  宁新民向记者透露,在20日的省政府会议中,陕西省煤监局局长常天明提出要在全省范围内立即开展一次安全大检查,突出整治非法违法违规建设、施工、生产和防瓦斯、防水害、防火灾的隐患治理,加强对机电运输系统的安全检查;加强资源整合矿井安全设施“三同时”审查,对未履行审批手续的、不按批准方案施工的、以基建技改为名非法生产的、未按设计施工的、未按程序验收合格擅自生产的,要立即停止施工,对违规违法的行为要认真查处,从严从重处理;严厉打击整合技改煤矿非法生产;督促防灭火工作,加强“一通三防”,同时,政府应落实主体责任,严肃查处事故,加大对非法开采的治理。

  宁新民告诉记者,此次由省安监局牵头、省煤监局开展的煤炭安全生产大检查,重点检查机电运输系统中的电缆是否为矿用阻燃电缆;开头的短路、过流等整定值是否符合要求;各种保护是否齐全;皮带综保是否运行可靠,皮带是否为阻燃皮带,检修后是否符合防爆要求等。对上述问题和隐患,发现一处治理一处,绝不能酿成事故。先由各县自查,然后省里再去检查,规定每个县抽查五个矿,不查出问题不罢休。

  西北大学社会学系主任薛新娅教授在接受记者采访时说,矿工是最危险最辛苦的行业,每分每秒都有生命危险。虽然国家出台了相关政策法规,但执行和监管需要成本和力度,再加上执行不到位、人情关系等因素,导致矿难频发。只有严格规范、执行到位,才能杜绝事故发生。期待陕西省这次煤矿安全大检查能真正查出问题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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