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近40年，世界石油行业逐渐形成了三大中心。纵论天下之势，有一个正说反说意思相同的话，即“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世界石油格局也不例外。

 

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以来，欧佩克通过调整石油产量在世界石油市场上呼风唤雨，形成了世界石油市场的“供给中心”；美国通过WTI基准油价格、英国通过布伦特基准油价格在世界石油市场上指点江山，形成了世界石油市场的“价格中心”；不过，由于石油资源的稀缺性和应用的广泛性，世界石油行业并没有形成真正意义上的“需求中心”。

 

这三大中心是世界石油行业的主导，是世界石油市场的寡头，纵横捭阖，玩弄世界石油市场于股掌之上如此多年，是否也要面临着“江山轮流坐”历史规律的挑战？2013年似乎给出了某种暗示。

 

2013年，世界石油三大中心显得有些力不从心。一是美国逐渐成为国际油价的接受者。2013年，美国液体燃料需求自给率为65.4%，比2012年高出5.3个百分点，美国石油行业变得更加内闭，“告别世界”味道颇浓。

 

据统计，美国2013年液体燃料需求量比2012年增加了31万桶/日，产量却比2012年增加了119万桶/日，其中原油产量比2012年增加了101万桶/日；美国国内石油供需格局本应促使WTI价格下降，WTI价格却比2012年上涨了3.9美元/桶，国际油价难以再“按我画的道来”，进口原油的“输入性”价格当然是推动WTI价格上涨的重要力量。美国将石油进口重心转移至北美地区，也在一定程度上体现出美国成为世界石油贸易价格接受者的一种无奈和应对反应。

 

二是英国伦敦布伦特基准油的地位发生动摇。2013年北海油田石油日产量比2012年下降19万桶，英国石油日产量比2012年下降7万桶，与布伦特价格联系紧密的地缘政治因素如叙利亚国家动荡持续、埃及政变、中非等一些非洲国家出现内乱也加剧了布伦特价格供给紧张；欧元区经济开始恢复正增长，布伦特价格需求侧因素内在动力增加。布伦特价格2013年的市场供需格局本应使其上涨，其价格水平反比2012年下降了3.1美元/桶，布伦特价格基准国际油价主导地位的下降或是重要原因。2000年以来，北海油田石油产量开始逐年降低。至2013年，北海油田石油产量仅占世界3.19%。布伦特价格所在区域市场规模萎缩的直接后果就是其在国际油价的代表力在下降。而近几年来，欧元区主权债务危机和经济衰退又进一步削弱了布伦特价格作为世界主导基准油价的经济基础和金融条件。

 

三是欧佩克在世界石油市场的影响力有下降态势。2013年欧佩克没有重大自然和人为事故，其产量却比2012年降低了76万桶/日，限产保价的意图非常明显。尽管欧佩克限产保价有一定的效果，程度却较为有限，毕竟布伦特价格还是下跌了3.1美元/桶。更重要的是，欧佩克内部成员国的团结日益成为一个挑战，难以做到“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伊朗、伊拉克、利比亚、尼日利亚等4个国家2013年非计划增产达到175万桶/日（12月份更是达到250万桶/日），产量比2012年高出71万桶/日。

 

俄罗斯、拉美、非洲国家在世界石油市场的地位趋于提高。凡事有损必有增。在世界石油市场传统三大中心的势力、影响力不断下降的同时，世界石油市场的其他力量却在成长壮大。俄罗斯在努力稳固其传统西方国家市场的同时，大力发展东西伯利亚油气产量和相应的基础设施建设，不断向远东国家石油市场扩展。巴西、阿根廷等拉美国家石油产业发展速度加快，不断有重大油田发现，探明油气储量增加。非洲一些石油生产国家的石油市场也不断发展，其国际化水平不断提高。中国借助陆、海两个新丝绸之路，也在提高世界石油市场的国际合作能力。

 

2013年国际油价波动态势也在佐证世界石油的多极化格局。虽然欧佩克、美国、英国作为世界石油中心的地位有所下降，但要说这世界石油三大中心的地位彻底丧失，那绝对是言过其实，为时过早，但端倪已露，趋势难当。仔细观察2013年国际油价波动的“象、数、理”就会发现，2013年世界石油格局确实孕育着重大的变化。

 

从经济规律上看，一个由众多经济主体充分竞争、分散决策形成的价格，其内在的稳定性往往会比较高，流动性也比较高。2013年国际油价运行就表现得有些按部就班，亦步亦趋，只不过是基本保持了过去两年高位运行的态势，WTI价格平均约98美元/桶，布伦特价格平均约108美元/桶。

 

更重要的是，2013年国际油价运行得既平稳又平衡。2013年WTI价格的最高值与最低值之差比上年降低7.7美元/桶，布伦特价格的最高值与最低值之差比上年降低17.4美元/桶。国际油价那种过山车式的波动态势确实收敛了不少。更突出的是，世界石油最重要的两大基准油价格的波动趋势出现了较大背离，有利于国际油价水平的区域平衡，WTI价格比上年上涨了3.9美元/桶，布伦特价格比上年下降了3.1美元/桶，使得两者价差从2012年的17.5美元/桶下降到2013年的10.5美元/桶。

 

2013年，世界石油格局潜藏重大调整，“去中心化”加快，寡头“战国”格局减弱，“春秋”化的多极争艳不断强化，这对中国既有机遇，也有挑战。机遇是中国可以在势均力敌的多头博弈中合纵连横，加强在世界石油市场的话语权和定价权。但“春秋”格局往往是“外乱”而“内治”，尽管整个世界石油格局是多极化了，众乱纷呈，但各个石油资源国会更加注重內治，更加小心经营自己的那份石油自留地，这无疑会对我国石油企业“走出去”国际化业务增添不少困难。

 

（作者：郭庆方 为中国石油大学（北京）工商管理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