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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藏高原成全球气候变化重灾区

“过去,这湖边上的山上终年都有积雪,七八月份也不化。放羊时,白的雪映着太阳,耀人的眼睛。现在山顶好久看不到雪了。”青海湖畔,年近花甲的藏族牧民措尼指着周围的山告诉记者。

在他“还像羊那么高的时候”,青海湖周边的草原上,大大小小有100多条河流。它们或大或小,有的有名字,有的没名字,但都清澈、欢快地流淌进青海湖。现在,在草原上放牧时,措尼记忆中的许多河流都消失了。“以前放羊,就爱数趟过的河,现在大部分都没了。”说着这些变化时,措尼很感慨。

全球气候变暖在有着“世界屋脊”之称的青藏高原,已经并且正在留下难以磨灭的痕迹。

融化的雪和冻土

“进入冬天,还没好好下过雪呢。”在长江、黄河、澜沧江的发源地——有着“中华水塔”之称的三江源区,青海省区玉树藏族自治州的小伙扎扎发出了和措尼同样的感慨,“以前这时候早就一件一件裹得很厚了,这两年T恤加夹克就能熬到11月份。下点雪很快也都化了,积不下来。”

“我说再这样下去,雪都没有了,牦牛都不用长那么多毛了。”扎扎开玩笑说。

青藏高原上,日渐消失的不只青海湖和三江源的雪,号称祁连山[18.17 0.33%]脉中最美丽风景的夏日“牛头山积雪”,也已经不见了。

青海省气象局的统计表明,上世纪80年代以来,青藏高原气温以每10年0.35摄氏度的速率上升,远高于全球每百年升温0.74摄氏度的速率。

国家气象局局长郑国光表示,青藏高原已成为全球气候变化的“重灾区”,太多的“温暖”正成为雪域高原无法承受之重。

比积雪消失更为严重的,是雪山的坍塌。2004年,不断爬升的温度导致青藏高原著名的阿尼玛卿雪山轰然崩塌。当地气象部门一直担心,高温会造成阿尼玛卿的再次冰崩,并已多次发布预警。

高原的地下也在悄然变化。监测显示,沼泽湿地保护神——多年冻土层正在大面积消亡。专家预测,未来7年,青藏高原厚度小于10米的多年冻土将消失。

多年冻土是指在地表下一定深度内,地温持续两年以上处于零摄氏度以下的土层。在青藏高原,多年冻土层的存在不仅可以提高地表土层湿度,利于植被、沼泽湿地发育,抑制荒漠化,还是控制区域水环境的重要因素之一。

青海省水文地质工程勘察院教授级高级工程师辛元红担忧,在能够预见的未来,冻土退化不仅可能使地表植物可利用水分大为减少,导致短根系植物枯死、生物多样性种群变异、植物退化、荒漠化趋势增强等生态环境地质问题,还会引发融冻泥流等地质灾害,威胁青藏铁路、公路以及沿线居民的安全。

30年与200年

而在青藏高原的腹地,气候变化给环境带来了更为深远的影响。

发源于格拉丹东大冰峰(海拔6600多米)的河流向东缓缓流淌。这里是万里长江的正源沱沱河。放学后,三年级小学生周吉才仁与同学们比赛向河里扔石头,看谁扔得远。“老师讲是山里的冰川化成了这河里的水,然后一直流到大海里。”

年幼的周吉才仁并不知道,在过去的30多年中,长江源头地区滋养这条大江的冰川面积整体减少近233平方公里,最近几年间,当地冰川锐减的势头仍在增大。

2009年,由青海省水文地质工程勘察院牵头做的长江源区生态环境地质调查项目结果显示,从1971年到2002年的31年间,长江源区冰川面积减少了约68.13平方公里,而从2002年至2008年短短6年多时间里,长江源区冰川面积又急剧退缩了约164平方公里。

辛元红说,到2008年,长江源区冰川总面积已缩减至1051平方公里,冰川年消融量达9.89亿立方米。“如果说前30年的冰川消融退缩速度令人吃惊,那么从2002年到现在,长江源区冰川消融的速度就已到了令人堪忧的地步。”

糟糕的情况遍及青藏高原。中国科学院院士、青藏高原研究所所长姚檀栋介绍,研究表明,青藏高原过去30年的冰川退缩幅度相当于过去200年的退缩幅度。

洪水伴着干旱

温度攀升还使青藏高原的河流出现干涸。青海湖自然保护区管理局曾经与中科院南京地理与湖泊研究所合作开展调查。研究人员沿环青海湖分界线进行了入湖河流调查,共调查到大小河流127条,其中有流水的70条,已经干涸的57条。

令措尼困惑的是,在许多河流干涸的同时,他家的草场却连续多年遭遇了洪水。措尼的家在青海省海北藏族自治州刚察县泉吉乡年乃亥麻村,这里位于青海湖的一条主要入湖河流——布哈河的下游。

措尼家的草场紧邻布哈河边,由于没有河堤的保护,每年七八月时的丰水时节,大面积的草场都要被洪水冲毁。

“8月下一场大雨,洪水就冲走了上百亩的草场。我家的羊圈也被冲了,还好房子没事。我现在担心再过两年我家草场就会被冲没了。”措尼无奈地说。

站在措尼家的草场上,记者仍然可以清楚地看到,原来用来保护草场的网围栏现在已经处于河道的中央,河水不断冲刷过铁丝网。像措尼一样,居住在入湖河流沿岸的牧民几乎都遭遇过草场被河水吞噬的情况。统计显示,布哈河仅在刚察县境内每年就冲毁草场5000余亩。

据刚察县政府工作人员介绍,布哈河两岸分别是海南、海北两个藏族自治州,两岸牧民的草场是以河流为界,由于河流不时改道,为此经常引发草场纠纷,往年河两岸的牧民“为争草场常常互相打架”。

洪水还威胁到河流附近的环湖公路的安全。刚察县水务局工作人员冬曲说:“08年我来看,河岸距公路还有5米,09就剩下2米了。今年加固了还好点,但是这样下去这条路底下就被掏空了。”

位于柴达木盆地南缘的格尔木市,海拔2800米,干旱、少雨、多风,气象记录显示,这里年平均降雨量只有30毫米至50毫米,蒸发量却达3300毫米,是青海省最干旱的地区之一。不料今年6至7月,格尔木市持续出现强降雨天气,导致山洪暴发、多处引水渠道和引水设施被毁,格尔木河、那陵格勒河等多条河流堤坝出现险情,其中格尔木河上游的雪水河段出现2000年一遇洪峰。“戈壁之城”格尔木当地的1.2万名群众被迫紧急撤离。

与频频发生的水灾、洪灾相对应的是,几乎每年的春耕时节,青藏高原的农业区却仍被干旱所困扰。

全球变暖样本

中国气象局新闻发言人于新文表示,由于独特的地形地貌和环境特征,青藏高原已经成为受全球气候变化影响最为严重的一个地区。

早在2007年,中国气候变化专家、前青海省气象局局长陈晓光就曾表示,青藏高原已成为全球气候变暖的“敏感区”和“启动区”。这意味着,全球变暖将在青藏高原最先、最显著的表现;而青藏高原的变化也将在很大程度上预示全国、乃至全球的气候变化趋势。

“不管是雪线上升、冰川退缩,还是干旱、洪水等极端天气事件,实际上多是全球气候变暖的表现。而在这一背景下,气象灾害只能是更加频繁,强度更大。”

“例如,高温导致短时间内冰雪大量融化,叠加强对流天气,后果就会十分严重。而强对流天气在短短几小时内,又会把几个月甚至半年的降水量一次降下,强降雨过后,一年的大部分时间中,又干旱少雨。”陈晓光举例说:“这就是全球气候变暖带来的两个极端。”

同时,由于冰川融化,过去10年,青藏高原大部分湖泊水位上涨。中国科学院院士孙鸿烈担忧,冰川迅速消融带来的大量雪水,有可能导致下游一些湖泊溃决,湖泊周围的牧草被淹没。“冰川退缩造成以冰川融水补给为主的河流在短期内径流明显增加,但伴随冰川面积大幅度减少后,这些河流将会面临枯竭的危险;而部分以冰川融水补给为主的湖泊短期内水位上涨,和还会破坏当地的生态与环境、严重影响农牧民的生活;引起湿地的恶化。”姚檀栋忧心忡忡。

应对之难

如何拯救青藏高原上这些消失的冰雪和河流?今年10月1日,青海省开始实施中国第一部应对气候变化的地方政府法规——《青海省应对气候变化办法》。

虽然办法明确了气候变化的责任主体——县级以上人民政府,地方政府也期待这部法律能够改变百姓意识,但是在很多气候专家看来,青藏高原的问题绝非一部法规能够解决:气候变化原因复杂、现象纷繁,绝非一时一地就能够见成效。而国际社会在应对问题上仍无法达成一致。因此,应对之路只能说是任重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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