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矿山情(下)

 
六、几次有惊无险的事故
正如五哥所说,矿上确实是天天甚至班班都发生工伤事故,只不过有些事故很小,大家既然常在“河边”站,湿点鞋子也习以为常,不怎么大惊小怪。在仅仅两三个月的下井工作期间,我就工伤过好几次,多是擦破了手指,或者煤块、石头砸疼了胳膊腿,也崴过脚。这些轻微的工伤,到井口的医护室简单处理一下就继续下井干活,稍微严重一些的,医生开了工伤假条可以休息半天或一两天。
可是有两次事故却使人大受惊吓。一次是井下停电了,正好送烤饼的来了,我们就用黑乎乎的手抓了烤饼,就着煤灰吃。
每当在这种情况下,工人们便会凑到一堆开玩笑打趣。什么话最刺激就说什么。我们这些青春期萌动的愣头青年,最爱听老工人海吹神侃,说他们在床上的“出五关斩六将”。那天是听一位姓张的河北师父说他的新婚之夜,结果听得入神,忘乎所以,忽视了安全。在大家全神贯注听得津津有味的时候,突然听得“轰隆”一声,接着又是“喀喳”一声,我面前的锹把被砸断,飞向了溜槽。待我们回味过来时,只见一块牛大的石头冒顶了,砸在了我们中间。紧挨大石头的是胡炳礼、李万才、杏世珍和我。这时其他人也吓得惊惶失措,停止了说笑,以为有人被砸中了。一查看我们四个还在发愣的小伙,除了砸断了一柄铁锹把外,人身都安然无恙,大家才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第二天的班前会上,班长大训了一通张师父,说他违犯了井下安全纪律,给革命青年灌输“封资修”的东西。也批评我们四个人不应该在一起扎堆。责令大家今后不许在一起扎堆“谝闲传”。
还有一次事故,十分危险。眼看煤快攉完了,快要下班了。我们正在30度的斜坡掌子面上清理浮煤,脚下的石板光滑得站也站不稳当,打柱子支顶板的人不得不几个人扶持一根柱子,以便尽快打完剩下不多的几根柱子。这时只听得大铁柱发出了一声砸到石板的清脆响声,紧接着一根铁柱子像箭一样从我的两腿之间穿过,向工作面下方冲去,与此同时,只见我前面攉煤的韩军玺“哎哟”一声大叫,倒在了工作面上,一动不动了。班长指挥人把韩军玺抬上地面的救护车,拉到了矿务局医院去抢救。韩军玺被拉走了,我们的心都在悬着,担心他的安危,饭也懒得吃,在一起谈论的话题也是他的安危。第二天传出了消息,说他是被铁柱子砸着了小腹,伤及膀胱,造成尿道出血,没有大的危险,住院治疗一周就好了。要是砸到其他部位,轻则断骨伤筋,重则有生命危险。想起当时的情景,我也是十分后怕,那根近百公斤的铁柱子幸好不偏不倚地从我的两腿之间滑过去,要是撞中哪个身体部位,都会造成重大工伤事故。
七、病急乱投医
有了这几次事故,我的心情就不怎么爽朗了。在家人一再催促下,我就请假回家结婚了。其实,当时我年龄还小,实际年龄不到19岁。之所以要这么早结婚,有两个原因。一是家人担心我当了工人阶级后,会像其他人那样看不上家中早先订的娃娃亲,会退亲的。二是,几次事故后,自己觉得这样生活在矿山,危险频率很高,说不定哪天会突然离开这个世界,不如娶个妻子,生根立后。所以当家中催我回家结婚时,我也就顺从了家人的意愿。
婚假满了回到矿山后,心情好多了。工作起来也有劲头了,还多次也成为班长在班前会上表扬的对象。
可是,没有多久,我便身体不适了。症状主要头疼发烧,四肢无力,睡觉失眠。那个发烧不是一般的发烧,而是觉得前胸和后背发烧,位置是在心脏部位,心脏好像在燃烧,前后背烧得仿佛要紧贴在一起。那个难受劲儿至今想起来也让人浑身不自在。可是到了卫生院一检查,体温一点也不高,退烧药吃了也不管用。医生检查不出病症,自然不开给病假条子。在此之前,曾经发生过有人不想上班装病讨病假的情况,这种事不少,所以医生也把我的情况当作装病。没有病假单子,自然不能休息,就只好硬着头皮上班,可是日复一日地疾病折磨和失眠,搞得我心力憔悴,状态极差。到了工作掌子面上,面对小山似的煤炭,我只要挥锹一劳动,就汗流夹背,气喘心跳,不一会儿汗水就湿透了工作服,我面前的工作任务总也不能按时完成,影响打柱子支顶板。有一次我实在累得不行了,就牮在煤堆上休息,不想班长过来就踢了我一脚,说我偷懒。这时就有好多同学责怪班长,不应该这样粗暴地对待一个带病坚持上班的新工人。是他们这个一锹,那个一锹,帮我把面前的煤攉到溜槽里。
也许是当时吃饭还可以,与常人一样,所以身体没有立即垮掉,总是时好时坏。不见好转,我就病急乱投医,本矿卫生院、矿务局医院、葫芦斯泰、大武口、平罗、银川都去看过医生,还找过草原上的蒙古族乡医。那时年龄小,也没有经过多少事——尤其医疗卫生方面的事,所以医生怎么说,我就怎么照办,觉得每一个医生说的都符合我的情况。可是,每一个医生开的药剂却不一样。我是凡医必遵,凡药照服。然而,越服越不行,身体状况越来越差。尤为明显的是,我去大武口一个乡村医生(当时叫赤脚医生)跟前求医,那个面皮白净,有点女人相的医生给我仔细诊了脉之后,煞有介事地肯定,说我患的是“骨蒸”,就是说骨头在发热,需要凉骨头,就开了地骨皮等大寒性药物。当时我心中暗自高兴:觉得总算看出了真正的病因,因为持续发烧,可是量体温又正常,原来骨头在发烧呢。当晚我就到五哥那里(他们已经由三矿搬回大本营了),找砂锅熬了药。服药之后,我像祥林嫂捐了门槛一样感到轻松,心想终于查出了病因,这下对症下药,病情就会好的。结果,服药之后的一个小时,觉得浑身发抖,内心空旷,似有一股热流要冲出体外,我连忙去了厕所,一撒尿,就有一股类似牛奶的白浆冲出尿道。尽管我吓了一惊——这是怎么了?可是内心仍然觉得那可能是药物起了作用,将体内的毒素排泄出来了,这样病情便会好转。第二天,我又熬着服了下一剂。服药后,仍是上述形象。等到第三剂药服完后,我竟然瘫倒了。五哥他们得知情况后,叫停了服药,安排我卧床休息了几天,情况才有好转。从此,我的身体状态越来越差,上班时连下井升井的台阶也得扶着洞壁一步一步地行走,去到食堂吃饭的那个小山包也上不去,索性就让同事带一份饭菜回来。
八、体验了纯真的友谊与关照
身体是那个样子,没有医生的病假条子,还得上班,可是上了班又坚持不了。有时候我就急得直哭。同事和班长、连长、指导员都知道了我的情况,也就都伸出了同情的手,从各个方面帮助我、关照我。班长不再板起面孔训斥我装病,他让我去通风巷开溜子。指导员魏文礼听到医生不给我开病假单子,就索性把我背到矿卫生院看病。医生都知道我的情况,说是身体好好的,没有大病,只不过是神经衰弱,这样的情况很多,不能破例开病假的。魏指战员就跟人家争吵。他说:“我们的工人我们了解,这样老实的小伙子,你看他瘦弱成啥样了,根本不会装病的。要是他没病,我也不会背着他来求医。”又说:“你们查不出病因,只能说明你们没有水平。”他坐下来不走,硬是为我讨到了一张休息三天的病假条子,还有一大把维生素之类的黄黄白白的西药片。
魏指导员大约三十来岁的样子,东北人,他高挑个头,浓眉大眼,说话总是直来直去,铿锵有力。他待人热情,真正体现了东北汉子的豪爽与阳刚。从他得知我的病情后,总是隔三叉五来宿舍看我,有时还用他的自行车带我去矿务局医院看病,回来时请我到他家让家属做吃面条给我吃。那一次煤烟中毒,也是他带领同事们及时送我们去卫生院抢救,才脱离危险的。
他与我非亲非故,那时也没有请客送礼之风。他能我把当亲人一样关心照顾,实在是难能可贵。当我写这篇追忆文章时,不知他是否还能看到?算起来他也是八十岁左右的老人了。如果他已经仙去,这权且是我的一点心意表达。
跟医生吵架开病假总也不办法。后来,我连溜子也开不成的时候,经班长杨维仓给连队汇报,干脆让我休息,不用上班,他们索性直接点名划出勤,以解决我的生活费用。当然,出勤也不能划满勤,而是只够一个月的生活费用就行了。多是10到15个班。每逢节日,连队都要将我上报为重点被慰问对象,由矿工会发给生活补贴和其他用品。现在想起来,这种情况真是让人感动不已。那种情谊是多么的弥足珍贵啊!
在这个过程中,除了以上提到的小胡、小孙、小韩和魏指导员、杨班长之外,候志德、王国义、周克孝、杨耀杰、屈生明、李瑞平、魏定邦、胡炳礼、李万才、程正祥、刘继俊、张俊杰、马维周等都全力照顾我。最为突出的是回族小伙马维民。这里不妨将我的另一篇追忆文章链接起来附后,以表谢意。
附:一盏不该熄灭的矿业灯(见后)

1974年春节,康健民同志在石炭井矿区慰问(梁振提供)
 
九、保险与炮线
关于我的病情,众多医生总是没有确诊出病因。后来曾经回家医治,医生也没有说个所以然。诊断得最具说服力的,便是“阴寒”,这种病西医仍然叫“神经衰弱”。病因多是受凉感冒引起的,在潮湿的井下,感冒后在劳动过程中又出了汗,接着再次感冒,恶性循环,时间久了,就造成生理失衡,阴阳失调。还是后来有位固原籍医生徐文琨采用了“新医疗法”,给穴位注射“维生素B12”,又建议增强体育锻炼,服用枸杞药酒,又调上了地面工作,才渐次好了起来。这是后话。
之前,掌子面上的重体力活儿我干不了,班长就让我开溜子。溜子就是传送煤的运输工具,攉煤工把炸下来的煤攉到溜槽后,电钮一开,溜子便把煤运送到一定地方,然后提上选煤楼。这工作轻松,不出大力,可是很少有人愿意干。因为巷道里风大,冷冻,容易得风湿病,一般人是不愿意干的。只有像我这样的病人或者患上矽肺的工人才干。可是我干不了力气活,就只好开溜子。尽管穿了棉衣棉裤,时间久了还是有些受不了。我这种病是热不得,更冷不得的。再者,开溜子是一个人坐在离工作面较远的地方,一个人孤伶伶的,有些害怕。想起许多工人前辈都把性命留在井下的情景,不由得让人毛骨悚然。
班上需要一名电工。连队领导自然也想到了我。想到我的原因主要是:我年龄小,人实在,体力又差,反正干不了重活儿,就让当电工,不要在工作面上碍手碍脚。照顾的因素自然也有。就在非正式研究后不久,一次不经意的事情,断送了这个别人十分羡慕的技术工种。一次停电后,老电工安师傅就近找到了开溜子的我,让我去到另一处取一截“保险丝”来接通电源,我当时不知道“保险”是何物,就在另一处拿了几根放过炮的炮线给他,这下他生气了,批评我连“保险”和“炮线”都分不清。这样子怎么能当电工?就这样我的电工就黄了,没当成,易给了石嘴山来的吕文元。小吕当了电工之后,曾经在我面前煊耀过。我呢,当时的那个失落劲儿,真是难以言表。
现在回想起来,也许我本来就不是当电工的料。要是当时当了电工,后来会怎么样呢?说不定会在井下——至少在矿山干一辈子。当然,干一辈子也许会向其他方向发展,但能不能成为一名写作者呢?
电工没当成,我本来因身体原因造成的情绪就更低落了。经魏指导员他们建议,矿上将我调到地面上,先是管护新植的树木,每天浇水、培土。后来又调到矿山职工子弟小学。从井下生产第一线调到地面上,工资是少多了,由二级工降为一级工(一年前定级时,我们也没有成为矿建三级,而是二级),而且少了井下津贴,每月只开40多元。但这已经不是我要考虑的问题,有利于身体才是最为重要的。在这里,我的身体情况渐渐好转,人生境遇也发生了大的变化。
十、由师傅成为老师
我能到矿山小学工作,还得感谢一位好心人。他叫侯延寿,是甘肃人,曾经在阿甘镇煤矿工作过。他当时是副总指挥(其实是副矿长),此人工作干劲大,热情高,曾经当过全国劳模,受到过周恩来总理的接见。他的厚道是出了名的,最关心新工人。可是此时他已经患上了矽肺病。我冒昧找了他,请他给我调整一个工种,井下生产第一线我是实在力不从心。之前,他也听说在采煤一连有一个最年轻的“老病号”,没想到就是我。他看我面黄肌瘦然而眉清目秀的样子,顿时生发了恻隐之心,就安排我到小学当工友。学校对我本来就有吸引力,我就高兴地去了。
因为我只有初中文化程度,身体状况又差,只能当工友,工作是每天打扫办公室,给学生烧锅炉供水,加上司钟。顺带着管护学校树林。一开始,我十分窝囊,连钟表都不会看,以致常常按错时间表,不是早几分钟,就是超过时间了还不打铃,好几次老师们找来质问:“小火,到点了,你怎么还不打铃?”说起来,那时候的学校领导和老师都很好,对我十分客气,打错了钟,也不严厉批评,更没有处罚,而只是善意地提醒就是了。要不然,那么简单易行的事情常常搞错可不好交代。
在这期间,卫生院的徐大夫得知我病了好多年而医治无效的情况,就大胆采用了“新医疗法”,给“足三里”和“三阴交”、“合谷”、“涌泉”等穴位注射“维生素B12”,这种注射实在疼死人,每次注射我都疼得咬牙坚持,注射下来,汗水就会湿透我的衣背。然而,为了恢复健康,我还是每天按时注射。与此同时,徐大夫建议我每天跑跑步,打打篮球。我痛苦地回答:“我是这个样子,连走路都吃力,哪有力气跑步、打球?”徐大夫就说:“你试试,慢慢就会好的。”其实,在学校时,我非常喜欢体育活动,尤其是打球。现在看到别人在球场上生龙活虎的样子,心里羡慕极了,也伤感极了。听了徐大夫的话,我就照他说的办,每天早晨跑跑步,也投投篮子。也许是徐大夫的“新医疗法”起了作用,也许是再没有遭遇井下的潮湿,也许是心情好转了,也许是参加了体育锻炼,身体渐渐好了起来。我天生是个不安分的主,身体稍有好转,便闲不住了,主动找活干,不仅把几个办公室收拾得干干净净,水提得多多的,把树槽里的水浇灌得满满的,有时还给别的老师家中干活。那时候男老师少,女老师多,而且他们年龄都不小了,只有我最年轻。所以他和她们有事总会叫我干的。由于年轻的男老师少,连一场球都打不起来,校长陈宝琳便会叫我顶人数,这样我便渐次进入了球场,一开始只能坚持十来分钟,后来能打半场,再后来就能坚持打完全场了。乒乓球也成了三人骨干,与别单位比赛,我常常被安排第一个出战,以年轻之势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一个偶然的机会,校工宣队长赵志海让我给黑板报上抄抄稿子,我就用心做了,我在中学上学时经常刻印腊板,仿宋字写得好,就一笔一划地抄写,还在空间插一副副小小的插图。第一次办黑板报获得成功,工宣队和学校领导都十分满意,后来的黑板报和节日墙报,就都归我操办了。有了这小小的“权利”,我就把自己创作的小诗、小文写进黑板报或者墙报,这样,我的“才华”才得以展示。其实,那时写的东西还不成其为诗歌或者散文,只不过是“顺口溜”或者学生式的标语口号。我还给一些班级排练了文艺节目。这些爱好加上篮球、乒乓球方面成为学校骨干力量,这使我在师生们的心目中成了“多才多艺”的人。
有了这种印象,也与大家混熟悉了,有时哪位老师有事了,就让我给他(她)看管一节课或半天的学生,看着学生上自习不要打闹就行了。可是我不甘心看管他们,而是指导他们阅读课文,完成作业,也讲故事给他们听,教他们唱歌跳舞。还批改学生作业,用漂亮的仿宋字写针对性很恰切的评语。深得师生们的欢迎。
不言而语,学校和师生都已经认可我了,也离不开我了。这样,在招收教师的时候校工宣队和校领导一致同意我转为教师。为了保险起见,校党支部书记张泽礼亲自拿着我的表,到矿劳资科办理,他生怕把我遗漏了。这样,我便由一名工友成为一名教师!
成为一名人民教师,我感到无比荣幸,身体也越来越好,觉得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工作总是任劳任怨,不仅管理自己班的学生,有时也帮助管理别班级十分调皮的“牛筋”学生,与这些小朋友交心,不但教育感化了他们,还成为师生朋友,家长也感谢我。第二年年底,我毫无悬念地作为学校唯一人选,被推荐评为矿先进工作者,同时被矿团委推荐评为石嘴山市优秀共青团员。那是1972年的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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