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仲舫
火仲舫,笔名钟声。中国作协会员、中国戏剧家协会会员、宁夏作协副主席,固原市文联原主席兼《六盘山》杂志主编,六盘山民俗文化发展促进会主席。创作出版有长篇小说《花旦》《土堡风云》《柳毅传奇》和散文集《西吉风景线》《飞翔的情绪》,剧本集《凤凰泉》,创作有24集电视剧本《纳家户》,20集电视剧本《六盘山缉捕令》,12集电视剧《董福祥勇抗八国联军》,20集电视剧《柳毅传奇》,8集电视专题片《六盘山之歌》和长篇小说《穆斯林的晨礼》《浪子吟》等。创作演出的秦腔电视小品剧《三姊妹》获第二届“中国人口文化奖”。三卷本长篇小说《花旦》获第三届海内外华语文学“最佳影视小说奖”。其创作业绩收录于《世界名人录》。
1968年底至1973年3月,我在石炭井三矿工作了5年有余,虽然时间不长,但这段时间却在我的生涯中至关重要,它对于我后来的做人处事以及文学创作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因此有必要将它记述下来,公之于众。
一、成为工人阶级的兴奋与憧憬
1968年,如火如荼的“文化大革命”仍在继续,学校的“复课闹革命”总也复不起来,参加偶尔的大辩论也觉得没有意思。我们几个爱好文艺的同学便发起组织了一个“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当时美其名曰“轻骑兵”,排演“革命样板戏”。我在《智取威虎山》和《沙家浜》中分别担任了主角少剑波和郭建光,前者我演后部分,由李存信老师演前部分,后者我演前部分,由女同学刘凤琴演后部分。不仅在学校附近演出,而且到各地农村演出,算是风光了一些日子。正在这时,上面有通知,要在全校选拔12名同学当工人,成为工人阶级的一员。那时的宣传主题词是“工人阶级领导一切”。这个消息的吸引力无疑是巨大的,同学们都在跃跃欲试,热切盼望自己能成为领导阶级的一员。盼归盼,可是人人心里都明白,要如愿以偿,成功率却是十分渺茫。那时还不兴拉关系走后门,完全按照条件选拔,自觉条件不过关的同学便认为当工人是可想而不可及。要在全校120多名学生中挑选十分之一的人选,那是需要各方面条件都出类拔萃的,大多数同学不抱多大希望。挑选方式是在校工作组的主持下全体同学提名推荐。还好,第一次民主推荐,我“榜上有名”。心中的那种兴奋可想而知,连晚上做梦都是如何整装出发,在工人阶级大军中意气风发地大展宏图。
就在我急切等待着何时集中启程时,却传来了令人不安的消息:招工名额有变化,不需12人,而只需要7人,这样就要刷掉5人,得经过又一轮投票“选举”。再次投票结果,我因年龄小,表现也不如其他人而“落选”。落选就落选,只是在心里遗憾了几天后,便也想通了——自己条件不如别人,只能怨自己了。
就在我回家安心参加生产队劳动时,突然有人来家通知我,说是原先推荐的那12名同学一同上县城体检,谁检查合格谁去当工人。机会又来了,不过通知者说,只有今天一天时间,错过时间就不行了。我连忙去搭车,可是仅有的一趟班车已经过去了,再没有车了。我急得抓耳挠腮,心神不定。父亲得知后,便急忙去到亲戚家借了一辆自行车。我家距离县城有40公里路程。等到我骑车子风急火燎赶到县城医院时,人家正在收拾下班。当我说明我是体检当工人的时,那位男大夫便很客气地再次穿上了白大褂,挎上了听诊器。他履行了各项检查程序后,说是:“一切良好。”又说:“你赶来的真巧,要是再迟几分钟,你这个工人就当不上了。”
按照规定,这次检查要像检查当兵的一样严格仔细,最后是要脱光衣服全裸检查的,也许是那位主检大夫劳累了一天,困了,也许是他看我太焦急了,也许是我注定要走这条路,他就没有再往下检查,只问我“身体其他地方都好着吧?”我说:“都好着呢。”其实,我回答这话时,心在狂跳。因为我小腿上有两处致命的要害——两条小腿肚子上分别患有一片牛皮癣,正在发炎,由于着急,骑车子又创破了包裹的布条,很是发痒。这是很厉害的传染病,煤矿上最忌讳这种传染病,一经发现,根本不可能通过的。幸好大夫没有让我脱光衣服检查,混过了这至关重要的一关。
体格检查是通过了。可是我的年龄又是软肋。因为我当时只有17岁。在如此激烈的竞争中,我不能有半点差错,于是在检查完身体回到家之后,便在开介绍信时找一位同学的父亲改了年龄,增加了两岁,年龄就成了19岁。与此同时,父亲千方百计找验方给我医治腿癣。这样,我便当上了工人,成为石炭井三矿的一名产业工人。
记得我们集中时,天气已经很冷。集中在固原第二招待所(现在的六盘山宾馆位置)培训。那时是军事化管理,早晨统一起床上早操,之后洗漱,然后排队集体到招待所吃早餐,早餐之后便是集中学习。无论吃饭还是学习前,都要立正站立,毕恭毕敬地朗诵“最高指示”——毛主席语录,进行“早请示,晚汇报”,学习的内容主要是毛主席著作和有关煤矿安全知识以及采矿技术。就在我们集中到固原的当天晚上,中央人民广播电台报道了甘肃省会宁县城职工家属关于“我们也有两只手,不在城里吃闲饭”的消息,毛主席为此发出了最新指示,号召全国人民学习会宁城镇干部家属精神,面向基层,面向农村,面向工厂,面向未来。对于“最新指示”,全国人民都要热烈响应,来不得半点懈怠。我们的情况,正好符合“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精神,与城镇居民和其他青年学生下放到农村劳动,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相比,我们心中都在暗自庆幸:自己进入工人阶级大军,比他们幸运!
固原地区五个县(当时彭阳尚未建县)共招收了200名学生(其中女生7人),以连队形式编制。三天的集训结束了,我们分别被安排在八辆卡车上,卡车盖了帆布篷,在隆冬的寒风中一路向北驶去。汽车开了,我们的心情一阵一阵地激动着,心中的歌儿不约而同地冲出喉咙,在旅途中此起彼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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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帮热血青年又唱又说又笑,感到十分开心。可是行进了个把小时,歌声便渐渐弱了下来,慢慢地,就再也没有人唱歌了。因为天气太冷,行进中的卡车把一阵一阵的寒风刮进车篷,冷冻难挨,尤其是脚,跺也没法跺,那个难受劲儿至今想起来也令人浑身打寒战。那时的公路都是石子铺就,汽车开时尘土涂上每个人的脸,使大家变成了“土行孙”。好不容易挨到了中宁,在县招待所住宿了一晚,第二天又坐车出发,傍晚到达了目的地——石炭井三矿。
二、月薪30元的骨干产业工人
卡车经过了黄沙滩后,进入了沟口,盘山公路开掘在石峰之间,两边的石崖呲牙咧嘴地面对行人。经过一番曲径通幽,进入矿区,在山村长大,在田野里呼吸了十多年的新鲜空气,此时此刻,有种压抑感。经过了石炭井狭长的街道,不久便来到了三矿。还好,小学生已经排好了队形,在欢迎我们这些首批知识青年前来建设矿山,这给一抹寒风中荒凉的矿山带来了温馨气息。
当我们搬着行李住宿进“新家”后,心中便生发出难以言表的失意情绪。原以为,作为新型的工人阶级,可能会住进“电灯电话”的“高楼大厦”,最不行也会像军营士兵一样,住宿到平房中,可是这“新家”却不像家,而是一座座地窝子。就是在平地里开掘了一排土坑,在土坑上面搭了檩条,檩条上面搭了一层“牛毛毡”,在一定位置开掘一个出口,这便是出入的“门”。土坑是新开的,墙壁上还往外渗漏着水珠。土坑靠墙处支着一排床板,地下砌了火墙,炉火正旺,使地坑中弥漫着一股带着煤烟的暖流。
我们铺设了简单的行李,带工者便集合我们去职工食堂吃饭。我们照样排着队,唱着歌,向矿区职工食堂走去。不过,由于在车上颠簸了两天,也由于住进了地坑,使大家的情绪一落千丈,所以歌声也显得稀稀落落、有气无力。这时职工食堂吃饭的职工不是很多,带工者给大家领了饭盒和碗筷,发了饭票,我们就排队打饭。也许是大家真的饿了,也许是这里的饭菜有别于农村家中的洋芋粗面,大肉炒土豆(回民同学则是羊肉炒土豆)和雪白的馒头还是令人胃口大开,记得那顿饭很香很香。显然,这顿饭在某种程度上抵消了住宿地坑的内心失落。
我们在矿上也学习集训了一周。这一周,我们这帮刚从学校出来的青年,各显其能地表现了一番,尽情展示了各自的特长,能歌善舞者在培训间隙不失时机地表演,口才好的争先发言表态,擅长书法绘画的,就在矿上工会指定的醒目位置书写标语和《毛主席语录》,描绘毛主席画像,有体育特长的便在篮球场上或乒乓球台上显示手段。我们这200人在学校都有一技之长,基本上人人都有展示的才艺。我在学校本来文艺演技是一流的,可是到了这里,却湮没在被比我年龄大、有高中程度的大哥大姐活跃的情绪之中,难以展示。大家的目的很明确,除了年轻人的好胜心理之外,就是想分配一个好工种。这种热闹氛围,也冲淡了住宿地坑的不快。
一周的集中培训结束了,大家领到了工作服、安全帽和胶靴,办理了有关手续,分了班组。也领到了粮油证,借了30元钱买了饭票,便开始了矿工生活。
分配方案公布后,大家才有所醒悟,大家一周来的自我表现,其实是徒劳的。良好的才艺并没有被参考半分,7位女同学分配了很好、良好或较好的工种(一人当了广播员,一人当了机关收发员,一人当了食堂管理员,另外四人当了矿灯员),男同学除了孙应刚、蒲杰华两位分配到运输队之外,其他191人都被安排在采掘第一线。我被分配到采煤一连一班。
当时我们的工资核定是每月30元。这一结果,在我们当初选拔检验的时候并没有说明,不知为什么要核定这么低?有人大着胆子询问了矿上招工的,他们回答说,我们是按照学生“接受工人阶级再教育”的名义招收的,待遇按学徒工计算,一年后视表现情况转正。转正后就是矿建三级。可是我们得知,其他直接从农村招收来的“亦工亦农”人员,一投入生产第一线,就是三级工,转正后是四级,比我们高了一级。同样的第一线职工,我们却要比农村合同工少拿20多元。那时候的20多元比现在200元还值钱。
每月30元的工资,吃饭钱每天就得控制在一元之内。一份(一铁勺头)土豆或者白菜一角钱,一个二两面的馒头五分钱,一碗稀饭五分钱,一顿得两个馒头,这样一顿饭是0.25元,一天两顿饭0.50元,在工作面上再吃两个烤饼0.20元,每天的伙食费便是0.70元钱。如果是土豆或者白菜里面加了肉片、肉丁,就算是肉菜,一份是四角钱,如果是每天吃一顿肉菜,每天的伙食费就是一元钱。这样,就没有零花钱和买生活用品的钱了。我呢?努力克制住吃肉的欲望,给自己规定三天吃一份肉菜。这样就可以省下几块钱买别的生活用品。
三、井下作业使我们提心吊胆
如果说当晚住宿地坑的失落感被这一周的集训洗脑淡化了许多的话,那么,第一天的正式下井作业又给我们心中蒙上了一层阴影。
我们笨拙地换上工作服后,便在煤尘味儿夹杂着烟草味儿炝人的工作室里参加班前会。班长小结完上一班的工作后,安排本次班的工作,像生产队长那样分配具体活儿。我们的班长叫杨维仓,是固原人。可他似乎一点老乡观念都没有,对我们是严上加严,动辄训斥我们,一点面子也不留。
我是跟随一位姓杨的河南师傅攉煤。我们每个新工人跟随一位老工人,由老师傅负责我们新工人的安全和技术指导。
我们的工作掌子面离地面比较近,所以不用乘坐缆车的。当我们带着盈尺大板铁锹,头顶矿灯下到井下时,一股潮湿的酸涩味儿便扑鼻而来。由于地况不熟悉,走着走着,不时便会头碰到石头洞壁上,使人惊吓一时,要不是头戴安全帽,早就头破血流甚至脑袋开花了。还好,第一个班一边小心翼翼地挥锹攉煤,一边提心吊胆地注意安全,好不容易完成了当班的任务,心有余悸地挨到了下班时间。升到井口,我不由得长吁了一口气,心里庆幸着:总算是安全归来了!
就在交还矿灯时,听到了一个令人不安的消息:我们一起来的掘进一连的戴剑腿被缆车碾断了,造成了严重工伤事故。天哪,这却如何是好?得知他是固原县张易人,比我大三岁,才20岁。他这一生算是毁了。这对于我们一帮人来说,打击很大,有相当一部分人产生了动摇情绪,不想继续在矿山干了。
我呢,要不是碰到五哥,不知道下文如何呢?
下班后,我们洗了澡就去食堂吃饭。在排队等候的时候,遇到了五哥。
他给我买了饭菜,我们一起边吃边聊。他是大爹的儿子,在我们家门弟兄中排行第五,我排行第八。他是早年招工到“八十工程处”的建筑工人,原本是在大武口施工的,因为这里的建矿工作还没有收尾,就在这里工作。他得知我被招收为这里的矿工后,也显得很高兴。他自豪我们家门里有了两个“工人阶级”。
当我说到一起来的同学第一天上班就工伤了,腿被矿车压断的困惑之后,五哥却说:“煤矿上就是这样,天天都有工伤的。干活小心点就是了。”又说:“我们农村人当一个工人不容易,既然来了,就好好工作,不要想家。有啥困难就给我说。”
五哥他们来到我们的地坑住宿处,一看我们的墙壁上积了一层白白的冰霜,被子也是潮湿的。他说,这样时间长了会得风湿病的。他跟几个一起的同事一商量,把他们堆放建筑材料的一间库房腾出半间,让我们兴隆中学去的七个人去住宿。我们收拾了材料库房,腾出了一块干净的地方,把床板搬了过去。库房里有暖气,暖烘烘的,比我们的地坑强多了。这儿离矿井和五哥他们的住地也近,便于上班,也便于每天与五哥他们来往交流。
显然,五哥的热情和坦然稳定了我的心。
四、抢房风波
春节过后,得知矿上有数十间空房子锁着,没有人住宿,这是原先建筑工程队修建并住宿过的房子,他们搬走后,房子就一直锁着。但不知道为什么不给我们这些新工人住宿?我们商量后,选派了几位能说会道的同学与矿上交涉,要求住宿这些空房子。可是交涉的结果不尽人意。矿房产科的人依据矿领导的意见,说是留给后面更重要的职工住宿。这下子大家不干了。我们这批人就是矿上最重要的工人,别的不说,自从我们这帮工人进入矿山后,矿山因此活跃了起来,毛主席语录、画像、标语,以醒目的姿态展现在矿区显眼的位置上——这是我们一起来的擅长美术的同学书画的;矿广播站广播的声音也变得清纯、清脆,内容也丰富了许多,颇有吸引力——这是我们一起来的同学撰稿、广播的;墙报、黑板报显现出了较高水平——这是我们一起来的高才生创办的;篮球、田径赛事,一反过去一直垫底的状况,成了佼佼者,文艺演出,也让其他矿区刮目相看——这缘于我们的加盟;就连到食堂吃饭也会使氛围活跃起来——大家总是生龙活虎的样子。采掘第一线因为有了我们这些新生力量,每周每月的工作任务总是提前超额完成。显然,矿山因有了我们而鲜活起来。可是矿上领导为什么不把我们当最重要的力量看待?为什么把正值青春年华的新矿工的健康不当一回事?再说,先于我们一周来的西安矿院的50名毕业生和石嘴山的50名中学生,人家都被安排在老矿工住宿处,为什么偏要让我们住宿潮湿的地坑?原先以为,我们一帮人多,矿上实在没有地方安置,才为我们建制了临时地坑住宿,也就认了。现在得知有尚好的空房子锁着,却不给我们住宿。真是不把我们当人看待。
原本“造反”劲头十足的青年学生,在校时有时无事找茬,跟当权者闹事,现在有了这样充足的理由,还能保持沉默?大家一商量,一不做,二不休。一个字:抢!于是便在一个早晨,忽喇喇一声,三个人一组,撬开了锁着的空房子,把自己的行李搬了进去。
这一举动,在矿上掀起了轩然大波,矿上发了通告,责令我们搬出去,并声言要处置带头闹事者。矿保卫科的人带着房产科的人逐一做思想工作,说教兼吓唬,软硬兼施,要我们搬出去。可我们既然搬了进来,就没有人再搬出去。大家铁了心,齐心协力,保持一致,任凭矿上处理——反正相当一些人也不愿意干了,开除回去也不是什么坏事。僵持了大约一周,矿上自觉理亏,对我们这些骨干工人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就只好默认我们“抢住”的合法性。
我与孙应刚、胡耀庭三个人“抢”了一间,位置在食堂通往矿区的大路旁边。
小孙属猪,小胡属鼠,我属牛,他们两个人分别比我大两岁和一岁。小孙是西吉一中的,小胡是西吉农中的,我是西吉兴隆中学的。小孙在运输队,我和小胡都在采煤一连一班。经过一个多月的接触,觉得我们三个很合得来,于是就走到了一起。
五、煤烟中毒
“抢”到了房子,大家自然当做战利品,有人打酒买菜,弹冠相庆了一番。可是对于我们三人来说,却是迎来了一场灾难。
春天的矿山,仍然寒气逼人。我们从井下抱来了块煤和废旧劈柴,生了火炉。火炉一律通着火墙,这样就像暖气管一样容易散热。有一天晚上,我从睡梦中惊醒,觉得头疼得快要炸破了,心想可能是鼻窦炎犯了,堵塞了鼻管,就给鼻孔中挤进了一些鼻通药膏,倒头又睡去了。天亮时我被尿憋醒,刚一起身,就栽到在床头。与此同时,也听到“扑嗵”一声,有人栽到地下,我努力抬头一看,是孙应刚。我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刚要起身穿衣撒尿,一翻身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过了不知多少时间,有人破门而进,是我们班的屈生明带着班长杨维仓来了。原来他们在班上一点名,我与胡耀庭一双不在,询问别人,都说昨晚上还好好的,在一起又说又笑哩,是不是睡过头了?他们就来查看究竟,这一查,救了我们的性命。
这时的我们三个人,都昏迷不醒。当他们把我们往卫生院送的时候,我被冷风吹醒,只觉得头在剧烈地疼痛,心里恶心得直想呕吐,却又呕吐不出来,十分难受。而小孙小胡两个人还在昏迷不醒。护送我们的杨班长和魏指导员说我们煤烟中毒了。我这才恍然大悟。
经过一个上午的急救,我们终于脱离了危险。可是,一连几天,我一直觉得头疼难挨,浑身无力。他们两人比我还要严重。
再次回到房间生火炉时,发现火墙不畅通,查找原因,发现在通往火墙的炉子口,堵塞着半块砖头。当时我们并没有深究那块砖头是怎么到那里的,是谁放的,是怎么放上去的。只是庆幸自己“大难不死”。
时隔43年后的今天,当我在回忆那次煤烟中毒事件时,不得不考究几个疑点。第一,那块砖头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要说是原来的房子主人放进去的,那么我们搬进去住宿了好几个晚上,前几个晚上为什么没有遭遇煤烟?再说,原住户为什么要放进去半块砖头?第二,要是就在那个晚上放进去的,是谁放的呢?那天晚上我们都出去到别的同学宿舍玩去了,房门是开着的,是不是有人趁机进屋子放进了砖头?如果是这样,是谁干的呢?我们三个人都是很热情很随和的人,也没有得罪什么人啊?要说是这次“抢”房事件,我们三个人也不是带头者,只不过是参与者——即使是带头者,有人也不可能以这种不法行为来坑害(说重了是谋杀)我们啊?
现在分析起来,有两种情况,一种是,砖头是原住宿户放进去的,因为火墙太利爽,既费煤炭,屋子里又太热,就在通口处塞进了半块砖头,以阻止过于利索的火势。我们初入住的几天天气晴朗,通风通畅,煤烟没有回流,而那个晚上西北风大,刮得使煤烟倒流,才弥漫在室子里,侵袭了我们。另一种情况是,确实是我们一起来的同学干的,有人出于恶作剧,本想让煤烟欺负一下我们,整我们拆火墙,修火炉,不想这个玩笑开大了,险些造成了三位风华正茂的青年命归西天的悲剧。而第一种情况的可能性大一些。总之,好险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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